"我们都被骗了。"沈墨握剑的手青筋暴起,"所谓相柳为祸,实则是..."
"是他转世时辰到了。"林夏声音发抖,"而阻止他的我们,才是违背天道之人..."
东海小岛上,篝火噼啪作响。
敖真已回归龙宫筹备。林夏与沈墨对坐火边,中间放着昆仑镜与轩辕剑。镜面映着跳动的火焰,却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入口。
"剑灵说的'镜圆则缘灭'..."沈墨突然开口,"我猜到了含义。"
林夏不语。她也明白了——昆仑镜完全修复之日,就是她回归仙位之时。而作为镜仙子,她将忘却所有尘缘,包括与沈墨的点点滴滴。
"还有另一种可能。"她轻抚镜面,"若我以精血饲镜,永为器灵,可保记忆不灭。但从此人镜合一,再难踏足红尘。"
沈墨的剑突然出鞘三寸:"轩辕剑亦有类似禁术。持剑者可魂魄入剑,镇守通道千年。"他直视林夏,"若必须有人牺牲,该是我。"
"凭什么?"林夏罕见地提高了声音,"就因你是男子?"
"因我是应龙转世。"沈墨语出惊人,"剑灵已向我展示全部记忆。涿鹿之战后,我自愿兵解入剑,只为..."他顿了一下,"只为守护镜仙子转世成功。"
火光映照下,二人对视良久。林夏突然笑了:"我们真傻。既然相柳转世是天道所许,为何还要阻止?"
"因这次不同。"沈墨指向镜中契约最下方一行小字,"看这里——'若归墟开,则洪荒再现'。相柳此次想彻底打开归墟,释放被黄帝封印的洪荒凶兽!"
昆仑镜突然自行翻转,显现最新预兆——九星连珠之夜,归墟门开,无数上古凶兽涌入人间,而站在门侧的引导者,赫然是身着龙袍的...朱棣?
"不可能!"林夏失声,"皇上明明..."
镜面景象变换,紫禁城密室中,朱棣对着幽冥镜碎片喃喃自语:"爱卿,朕来履约了..."他的眼角再次浮现鳞片。
"原来从未真正摆脱..."沈墨握紧剑柄,"或者说,是他自愿接纳了相柳。"
九星连珠前夜,归墟入口。
敖真率领百条蛟龙布下大阵,龙吟声震彻海天。林夏与沈墨站在应龙门前,青铜巨门上的纹路已全部亮起,散发出不祥的红光。
"明日辰时,门开一刻。"敖真化为人形落下,"按照龙族秘典,届时需要..."
"双器合璧。"林夏接口,看向沈墨,"但我们都知道了代价。"
沈墨的轩辕剑嗡嗡作响:"剑灵说,还有一种可能。"
他从怀中取出一物——是香格里拉的白玉塔中所得龙鳞!"应龙逆鳞,可暂代魂魄镇剑。但只能维持三日。"
"三日足够。"林夏也取出昆仑镜,"镜中有西王母留下的一缕分神,可暂代器灵。"
敖真突然跪地叩首:"若二位信得过,敖真愿以龙皇血脉为引,助你们..."他抬头,龙瞳金光灼灼,"同生共死!"
黎明前的黑暗中,三人手掌相叠。昆仑镜与轩辕剑交叉放置,龙鳞与镜中分神同时亮起。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契约正在形成——不是封印,而是超度。
第一缕阳光穿透海水时,青铜巨门轰然开启。出乎意料的是,门后没有凶兽涌出,只有一条铺满珍珠的小路,尽头站着人形相柳——一袭黑袍,面容竟与朱棣有七分相似。
"朕等这一天,两千年了。"相柳的声音带着帝王威严,"尔等真要阻天道而行?"
林夏上前一步,昆仑镜映出真相:"你不是相柳,至少不完全是。你是...蚩尤残魂与相柳的融合体。"
相柳——或者说蚩尤——大笑:"聪明!当年涿鹿之战,我兄弟二人本是一体。黄帝斩我肉身,镇我元神,却不知兵主岂会轻易消亡?"
沈墨剑指相柳:"所以这次你要彻底打开归墟,释放洪荒?"
"不。"蚩尤突然收敛笑容,"我要重订契约。"他挥手展开一道光幕,显示朱棣正在紫禁城主持祭天,"人间帝王已应允,以九州气运换我兄弟转世为人。"
敖真龙吟震海:"休想!龙族绝不答应!"
蚩尤冷笑:"那就战!"他身后浮现九头蛇虚影,每个蛇头都喷吐不同属性的毒雾。
林夏却举起昆仑镜:"且慢!镜中契约有黄帝亲笔附加条款——若兵主诚心向善,可借昆仑镜重塑人身。"
蚩尤怔住:"什么?"
"西王母早预见今日。"林夏将镜光投向蚩尤,"你与相柳本为人族,因修炼邪法才化妖形。镜可照本源,助你们重归正道。"
海天之间突然静默。蚩尤的九头蛇虚影渐渐收缩,最终化为一团黑气。黑气中走出两个模糊人影——一个是威武将军,一个是文弱书生。
"大哥..."书生模样的相柳哽咽道,"我们...回家吧..."
将军模样的蚩尤长叹一声,向林夏深施一礼:"请镜主施法。"
昆仑镜与轩辕剑同时飞起,镜光剑影交织成网,将二人魂魄温柔包裹。敖真割破手腕,龙皇精血为引,开启轮回之路。
九星连珠达到顶峰时,一道金光从天而降,接引蚩尤兄弟魂魄转世。青铜巨门缓缓关闭,门上的"应龙"二字悄然变为"轮回"。
寅时三刻,林夏已立于终南山巅的观云台。
初夏晨风带着露水的气息掠过她的鬓角,东方天际刚泛起蟹壳青。她从怀中取出昆仑镜,用素白绢帕轻轻擦拭镜面。自从归墟一战后,宝镜彻底修复,镜缘龙纹与剑痕交织成古朴图案,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光泽。
"今日会看到什么呢..."她喃喃自语,将镜面转向东方。
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,昆仑镜如往常般映出斑斓光彩。镜中云雾翻腾,偶尔闪过几个模糊画面——可能是杭州西湖的游船,也可能是西域沙漠的商队。林夏不再像从前那样急切地捕捉这些片段,只是静静观察,如同看山间流水般自然。
"又偷看未来了?"沈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他晨练归来,单衣被汗水浸透,贴在精瘦的腰身上。轩辕剑悬在腰间,剑穗上还沾着几片竹叶。
林夏收起宝镜,笑着摇头:"只是例行功课。"她指向镜面,"你看,现在它越来越像普通铜镜了。"
沈墨凑近观察,却在镜中看到自己与林夏并肩而立的身影后,突然多了个蹦跳的小童。他猛地回头——身后空无一人。
"这..."
"嘘。"林夏食指轻抵嘴唇,"可能是十年后,也可能永远不会发生。"她将宝镜收入怀中,"师父说过,未来如雾里看花,强求反而失真。"
沈墨若有所思地点头。山风骤起,吹散云海,露出脚下连绵群山。远处传来寺庙晨钟,惊起一群山雀。
辰时,飞瀑潭。
沈墨立于瀑布之下,任由千钧水势冲击头顶。他闭目凝神,轩辕剑横于胸前,剑身不见丝毫颤动。忽然,他手腕一抖,剑锋斜掠而上——
"唰!"
金色剑气破开水幕,竟将下泻的瀑布短暂斩断!无数水珠悬停空中,在阳光下形成一道晶莹珠帘。林中传来"吱吱"叫声,几只老猿蹲在树梢,看得目不转睛。
沈墨收剑入鞘,水帘轰然恢复。他跃上潭边巨石,发现林夏正坐在不远处捣药,石臼旁放着几株刚采的灵芝。
"这招'断水流'如何?"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。
林夏头也不抬:"剑气收势时还是太急。"她手腕轻转,模仿沈墨的收剑动作,"若再缓三分,水珠能多悬停一息。"
沈墨挑眉:"你偷学我剑法?"
"昆仑镜可是什么都记下来了。"林夏终于抬头,眼中带着狡黠,"包括你前天晚上醉酒后自创的那套'醉斩青龙'..."
沈墨耳根微红,急忙转移话题:"这些灵芝是给敖真准备的?"
"嗯。他在龙宫修炼蜕鳞术,需要山岳精气。"林夏拿起一株赤灵芝对着阳光观察,"可惜年份都不够..."
话音未落,沈墨突然拔剑刺向药筐。剑尖在距离灵芝半寸处停住,一缕金光渗入菌盖。令人惊讶的是,灵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,菌肉变得厚实饱满,散发出淡淡清香。
林夏连忙用昆仑镜照向其他药材,镜光与尚未消散的剑气意外交织,形成小小的金色光晕。光晕中的那株七叶灵芝突然抖动起来,叶片边缘泛起蓝光,竟在白天也清晰可见!
"这..."沈墨收剑后退,"我不是故意的。"
林夏却惊喜地捧起发光灵芝:"剑气与镜光竟能催生灵药!"她小心地将灵芝收入玉盒,"敖真见到这个,怕是要乐得现原形。"
午时,草庐炊烟袅袅。
林夏在灶台前翻炒野菜,铁锅是上月从山脚集镇换来的。沈墨蹲在门口削竹筷,轩辕剑被随意插在柴堆旁——自从归隐,这把神兵最常用的功能竟是劈柴。
"盐没了。"林夏头也不回地伸手。
沈墨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:"最后一点。明日我下山买?"
"顺便带些针线。"林夏指向自己袖口脱线处,"再扯三尺青布。"
锅铲与铁锅碰撞声中,沈墨突然问道:"你说朱棣知道相柳转世的事吗?"
林夏动作一顿:"昆仑镜昨日显示,他在武当山建了座'遇真宫'。"她翻炒的动作轻柔了些,"或许冥冥中自有感应..."
沈墨削完最后一根竹筷:"敖真信上说,杭州出现个能徒手降虎的孩童,会不会是..."
"蚩尤转世。"林夏关火盛菜,"另一个在陕西,七岁就能推演周易。两人隔着千里却总做同样的梦。"
二人沉默片刻,同时摇头失笑。昔日生死大敌,如今竟是两个懵懂孩童,天道轮回之妙,令人唏嘘。
饭菜上桌,简朴却精致:清炒山笋、凉拌蕨菜、蘑菇汤,还有一小碟沈墨特制的腌野梅。林夏给两人各盛了碗黄粱饭,忽然想起什么:"对了,后山崖壁那株紫芝快成熟了,午后去看看?"
沈墨点头,夹了块蘑菇给她:"雷雨将至,得赶在申时前回来。"
"你又听山魈说的?"
"嗯。今早练剑时,它蹲在树上比划了半天。"
申时三刻,暴雨如期而至。
林夏和沈墨刚采完紫芝回来,草庐外已电闪雷鸣。昆仑镜悬在梁下,每当闪电亮起,镜面就闪过一道金光。轩辕剑则立在门后,剑身随雷声微微震颤。
"它们今天很不安分。"林夏擦着湿发,望向两件神器。
沈墨正在生火:"每逢雷雨都这样。毕竟在归墟吸收了太多..."
一声炸雷打断他的话。昆仑镜突然从梁上飞下,轩辕剑也自行出鞘,两件神器破窗而出,直冲云霄!
"又来了!"林夏抓起斗篷就往外跑。
屋外景象令人窒息——昆仑镜与轩辕剑在云层下交织成金色光网,将劈向山林的闪电尽数吸收。每条电蛇被光网捕获后,都化作细小的雷纹镌刻在神器表面。
沈墨仰头观望:"去年烧掉半片山的雷火,今年应该不会重演了。"
林夏却皱眉:"它们在主动吸收天雷...你看镜面!"
高空中的昆仑镜正将雷电转化为金光,投射向东方某处。虽然雨幕朦胧,但隐约可见光影中浮现一座道观——正是朱棣修建的武当山遇真宫!
"这是..."沈墨握紧拳头。
"指引。"林夏轻声道,"蚩尤转世的孩子就在那里。"
雷雨渐歇,两件神器乖乖飞回主人手中。林夏发现镜缘多了九道雷纹,正好与原有的龙纹相连;沈墨的轩辕剑上则浮现出云雷古篆,剑锋更显锋利。
"看来我们的清修日子不多了。"沈墨收剑入鞘,语气却不见遗憾。
林夏将昆仑镜对着渐晴的天空,镜中映出一角湛蓝:"明日是个下山的好天气。"
亥时,月明星稀。
草庐前的青石被晒了一天,坐着还有余温。林夏和沈墨并肩而坐,中间摆着壶野菊茶。昆仑镜平放在石上,镜面朝上映着银河;轩辕剑则斜倚石边,剑尖无意间指向北斗七星。
"敖真上次信里说,南海鲛人织了匹月光纱..."林夏吹开茶上浮沫,"想换我们的七叶灵芝。"
沈墨哼笑:"那小滑头,准是看上人家鲛人公主了。"他忽然指向天空,"看,流星!"
一道银光划过夜空。林夏下意识用昆仑镜去照,镜中却闪现出意想不到的画面——某个繁华都城燃起大火,百姓四散奔逃,而城墙旗帜赫然是...
"西安?"沈墨凑近看后皱眉,"秦王朱樉的封地。"
林夏调整镜面角度,景象变换:一位黑衣道人正在做法,手中法幡上绣着九头蛇图案!
"相柳余孽!"沈墨霍然起身,"我就知道没清理干净。"
林夏却按住他:"看仔细,那道人腰间挂着什么?"
镜面放大,只见道人腰间系着块熟悉的玉佩——正是当年道衍和尚(姚广孝)随身佩戴的佛门法器!
"有意思..."沈墨缓缓坐回,"明日下山,先去西安还是武当?"
林夏收起宝镜,抿了口茶:"武当。那两个孩子需要提前做好准备。"她望向星空,"至于西安...镜中火光是三个月后的事。"
沈墨点头,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:"差点忘了,给你。"
那是一支木簪,簪头雕成简朴的镜形,背面却刻着精细的龙纹剑饰。
"上次削筷子剩下的料。"他语气随意,耳根却微红。
林夏接过,对着月光细看,突然笑了:"雕工这么差,定是左手刻的。"却还是拔下旧簪,将这支插入发髻,"正好明日戴下山。"
夜风拂过山巅,草庐檐角的风铃轻响。两件神器静静躺在青石上,镜中星河与剑映北斗交相辉映,仿佛在无声诉说——属于昆仑镜与轩辕剑的故事,还远未结束。
三个月后,终南山巅。
林夏轻抚完全修复的昆仑镜,镜面再无裂痕,却多了两道纹路——一龙一剑,首尾相连。山道上传来脚步声,沈墨提着酒壶走来,轩辕剑悬在腰间,剑穗上系着一片龙鳞。
"敖真来信了。"他递过一封龙纹信笺,"说在江南发现两个天赋异禀的孩童,一个力大无穷,一个精通算术..."
林夏微笑:"这么快就找到了?"她对着阳光举起宝镜,镜中隐约可见两个婴儿的笑脸。
沈墨斟满两杯酒:"西王母没召你回去?"
"暂时没有。"林夏接过酒杯,与他轻轻相碰,"镜灵说,这一世缘分未尽。"
山风拂过,掀起二人衣袍。昆仑镜映着云卷云舒,轩辕剑照着日月更迭。而在遥远的人间,新的故事正悄然开始。